我坐牢的经历

弥勒

我自幼有女烈情结，钦佩女烈的坚贞不屈，以后虽做了演员，演过各种小角色，却与女烈无缘。那年被刑艺片导演看中，在《黑牢红血》一剧中演一个女地下工作者，被铺后，受尽酷刑，坚贞不屈，最后牺牲于刑场。这位导演拍过很多刑艺片，他的片子为了突出受刑的残酷，受刑场面都力求接近真实，因此要求非常严谨，受刑时一般都要求赤身裸体，因此只有那些愿为刑艺献身的人才能出演，最初选的女演员都因受不了疼痛而退出。我以前做过人体模特，不怕裸露，虽演过几部刑艺片，但这次受刑都是真实的，会非常痛苦，我对此有很深体会，但我往往越痛苦反而越有激情，甚至追求那种疼痛感。尽管我有充分的准备，但几次试演导演都不满意，又赶上资金不到位，因此只好暂停，让我先到真实的监狱体验三个月女囚生活。那年夏天，导演把我带到某监狱，要求监狱把我当一个重犯对待，数年前我来监狱体验过生活，但这次入狱与上次完全不一样，导演和监狱为我特设了刑讯室，因此我十分好奇，我脱去凉鞋和连衣裙，穿上一件印有号码的背心，下面只穿一件三角内裤，囚犯不准穿高跟凉鞋，导演让我打赤脚，使我成为狱中唯一没有任何鞋子的赤脚女犯。狱警给我砸上一副死镣，铐上用粗钢筋制作的那种手铐，单独关在一间阴暗囚室里。狱中囚犯不知我的身份，见我戴着脚镣手铐，以为是一个犯有重罪的女囚，连狱警都对我厉声呵斥，甚至猥亵侮辱，让我极不适应，据其他女囚说，一个年轻漂亮的女犯因受到狱警猥亵而绝食抗议，狱警却指使男犯把她剥光衣服，四肢捆在大字型囚床上灌食达十天之久，连大小便都在囚床上，不知遭多少难以启齿的侮辱。我原来很想体验一下捆在囚床上的痛苦，但又怕受侮辱，因此只能对狱警的非礼无动于衷。初入狱时，沉重的镣铐让我生活都不能自理，要其它女犯帮忙，以后逐渐学会了戴着手铐脚镣也能洗脸刷牙，吃饭，解手。脚镣很重，大概有十几斤，铆钉是铁锤砸上再焊死的，铁箍和铁链都很粗。我虽不是第一次戴脚镣，那沉重的感觉和铁链铿锵的声音仍让我感到新鲜刺激。监狱的牢房阴暗潮湿，终年见不到阳光。每天听到的是镣铐的铿锵声和狱警的呵斥声。赤脚拖着十几斤铁镣在牢里走，没几天就把脚腕磨破了。为了体现重犯待遇，几天以后，监狱把我转到仅能容一个人的小号牢房，在我国监狱，据说都设有小号，做为一种惩戒，专关重犯或不悔改的犯人，如文革中张志新、刘曼云、林昭、舒赛、郭维彬、王容芬、黎莲等女政治犯都被关过小号。有的小号设在地下，终年见不到阳光，囚禁我的是一间面积只有2米长、1米宽、1米高，没有窗户，只能坐不能站的水泥闷罐。处在狭窄的牢房空间，一伸手就会碰到墙壁，没有一点活动余地。墙角地上有一个一尺见方的木盖，掀开就是解手之处。地上有一狭窄床板，几乎占满空间，是我睡觉的地方。牢顶的凹处有个被铁栅铁网隔住的灯泡，发出幽暗的光。牢门有两重，厚重的铁门内侧还有一个可以推拉的铁栅。关入小号的犯人，都要戴上全套械具，有的还常年戴背铐、肘铐、脚铐。在我被关入小号的头一个月里，每星期一早晨狱警查看牢房时，我要把戴镣的一双赤脚从小号铁门下的送饭窗口伸出去，让狱警拿着我的脏脚仔细查看脚镣是否结实，是否有撬动的痕迹。有的监狱名义上不许刑讯逼供，就在枷锁镣铐上多设花样，用来折磨犯人，其实就是变相的刑罚。为了防止我这个弱女子蹿房越脊，飞檐走壁的越狱，一个月后，狱警又给我戴镣的双脚枷上一副厚重木头制作的十几斤重的脚枷，枷孔很小刚好箍住脚腕，没有丝毫余地，被枷锁箍定的双脚间距约30厘米，睡觉无法翻身。我的脖颈被带铁链的铁制颈箍锁在牢壁的铁环上，锁住脖颈的铁箍同样没有丝毫余地，箍得我时常喘不上气。我想，对于我这么个弱女子，在这么严密囚禁下，怎么可能越狱？何须戴这么多枷锁镣铐？后来我终于明白，这不过是为了折磨我的肉体。按规定，白天被褥要卷起来，我每天只能靠墙坐在光秃秃的床板上。牢顶只有一个通气孔道，阴暗狭窄的空间让我憋闷压抑的发疯，这简直就是一副钢筋水泥的活棺材，与古代的站笼异曲同工，那种精神和肉体的折磨只感觉比死人好一点，想想文革中的女犯张志新，关在只能坐不能站不能躺仅有一平方米的小号环境中戴着背铐、肘铐、脚镣长达一年半之久，完全失去生活自理能力，甚至被多次拷打奸淫, 直至被折磨的精神不正常。对那种滋味，现如今我也有了深刻体会。牢饭每天只有两餐：上午是一个窝头、一碗没有荤腥的素菜；下午是一个窝头、一碗菜汤。因为无事可干，就背台词，幻想如何应付敌人的各种拷问。不到一个月剧本场景就烂熟于心，台词也能倒背如流。一个月过去了，我很奇怪，这么长时间，剧组的人却没有一个人来探监，似乎把我遗忘了。心里不由升起一丝忐忑和凄楚，恨不得砸开镣铐飞出牢笼回到自由的天地。此时此刻我已然成了一个真实的女囚，长期戴着镣铐无法活动，浑身筋骨难受，再也不像初入狱时的那种新鲜和刺激了，每天昏昏沉沉躺在仅3平米小号的地铺上，幻想自己将要受到各种酷刑。我是学舞蹈出身，每天要练功运动，可自脚被枷锁上后，双脚箍得很紧，没有一点活动余地，时间久了，木枷箍住的双脚平放时悬空的脚腕被铁镣坠得很疼，双脚也因血液流通不畅而浮肿，被足枷固定的双脚别说活动了，连走路也不可能，我很担心这样固定三个月会不会成为瘫子。睡觉时因戴着沉重脚枷根本不能翻身，只能仰卧，加之天气炎热，蚊虫叮咬，枷锁镣铐束缚，常常夜不能寐。不到半个月我对如此的囚犯待遇就有了切身体会。如果此时再被提审严刑拷问，那真是水火煎熬了。这里的警察对待犯人非常粗暴，打人象有瘾似的非常狠，从不留情面，看得出来，他们平时就是这样对待犯人的。这一天终于来了，那天，两个女狱警打开厚重的铁门说是提审，她们躬身进来，为我打开脚枷和被铁链系在墙上的颈箍，手铐打开后又换到背后铐紧，随着刺耳的铁链哗啦声，我赤脚拖着铁镣，戴着背铐，蒙着双眼，穿过长长的走廊。当眼罩取下后，我发现被带到地下室一间幽暗的房间，房间没有窗户，灯光下，是一个粗木刑架，一个高大的男狱警把我的背铐打开，不由分说，衣服强行剥光，分别把两手腕用皮铐铐住再被铁链拉紧吊在刑架上，戴镣的双脚分别用绳子死死绑在两侧柱子的铁环上。强烈的灯光使我一丝不挂的身体毫无遮掩的暴露在几个大男人面前，几个狱警色咪咪地盯着我的乳房，不知是恭维还是讥讽，诡异地笑着说：“你长得还真美，别不好意思，我们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一个当头的莫名其妙地问我：“知道为什么抓你来吗？你交不交代问题？”我说：“让我交代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那好你不想说，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立即用刑！” 于是一个瘦干狼警察挥着皮鞭没头没脸地抽下来，撕心裂肺的疼痛让我倒抽一口冷气。皮鞭带着呼啸声，鞭鞭着肉，并有意识地往我乳房上抽，抽了二十余鞭，问我滋味怎样？交不交代？我说：“我没有可交代的，你们这是严刑逼供！把我一个弱女子剥光吊着拷问是何道理？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狱警简直就是流氓！”我不由破口大骂。那个头模样的狱警有些尴尬，其他人都在讪笑，另一个狱警凑近我身边悄声问我能否忍受？我咬紧牙坚定地点了点头。于是继续拷问，一百鞭后我前胸后背已是纵横交错、皮开肉绽、大汗淋漓，火辣辣的疼痛让我感觉皮肤麻木肿胀，好像全身的血液就要冲破皮肤流出来，浑身布满道道血痕和粘粘的体液，接着狱警用盐水和酒精擦刺我的伤痕，我声嘶力竭的哀号，人也处于迷离状态。狱警泼了一桶凉水，把我激醒过来，我好像抽掉筋一样软绵绵吊在刑架上。当头的用电棍顶住我的下巴问：“再不说就给你用电刑！”我喘着粗气无力的回答：“没什么好说的，既然到了这里，你们就随便吧！”当头的一挥手，一个粗壮的狱警走到我面前，狠命捏掐、拧扭我的乳肉和乳头，抠插阴部，我咬紧牙关狠狠地瞪着他，见我毫不屈服，揪住我的头发恶狠狠地扇了几个耳光。突然间，那个头目把电棍摁在我乳头上，啪的一声，立时一股强大电流把我狠狠击了一下，麻木疼痛，使我身体强直挺起。我知道这不过是低压电流，不会要命，但那种过电的滋味和造成的恐惧让我永生难忘。接下来是老虎凳，我常在小说和女烈的英雄事迹里知道这种酷刑，但从没有尝试过，因此心里扑扑乱跳。狱警把我双臂紧紧捆在一根横木上，脖颈和腰被麻绳勒住，双脚绑在一起，大腿被一道道绳子死死捆在条凳上，一根粗杠子塞进脚下，当脚被杠子抬起时膝关节疼痛欲断，脚后跟也被砖硌得生疼，我惨叫着，哀号着，一块、两块、三块，直到垫了四块砖时，狱警说不能再垫了，否则会有致残危险。我全身湿透，那持续的疼痛，让我虽生犹死。一个小时后狱警才把大汗淋漓的我解下来，赤裸五花大绑后，把身体紧紧捆在一条长凳上，我的头倒悬于凳下，头发被铁丝死死捆在凳腿上，使我的头不能丝毫转动。一个狱警摁着我的下巴用大铁壶往我的鼻子和嘴里灌凉水，水流的激烈冲击让我一时无法呼吸，可又无法躲避，灌进去的水呛得肺像要炸开，剧烈的咳嗽使我的头、眼睛、鼻腔疼痛不止，我大睁着双眼，好像眼睛就要从眼眶中突出来，不仅头痛欲裂，而且五脏六腑都像要倒出来。一个狱警在我肚子上狠劲摁了几下，水又从鼻腔、嘴里、眼睛里倒流出来。那个当头的狱警问我：“说不说？再不说就给你换辣椒水！”我只是咳嗽，无力回答。趁又一轮灌水的间隙，我大张着嘴费力地喘气，似乎感觉要死了，我想哀求停止，可是嘴里好像被堵着什么，呛得说不出话来。我想挣扎，可是头发、身体被绳子捆得紧紧的。当铁壶再次对着我的嘴鼻时，我再也坚持不住，想求他们别灌了，在剧烈的喘气中刚费力地喊了一声：“不......”就被又一阵凉水的冲击堵了回去。我被呛得脑子一片空白，隐隐中似乎听到狱警在吼叫着什么，但我耳朵里好像充满了水，什么也听不清。又灌了几壶凉水，我终于昏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冥冥中感觉有两个人拖着我，脚镣的链子在地上摩擦着响，我再次被扔进小号牢房，昏昏沉沉的，感觉被扣上颈箍、脚枷和关上沉重铁门上锁的声响。躺在小号狭窄的床板上，半昏迷中感觉口腔好像出血了，有咸咸的血腥味，嘴也肿得合不拢，膝关节仍隐隐疼痛，浑身肿胀的不能触碰，我暗想这些狱警下手真够狠的，全来真的，一点怜香惜玉之情都没有。而我所受的不过是些轻刑，就如此难耐，难怪许多意志薄弱者经不住酷刑拷打而叛变或自杀。狱中的拷问虽然疼痛难忍，但让我引以为豪的是经受了一次真实的刑讯考验，而且表现不错。尽管这些刑罚与真正女烈所遭受的酷刑不能同日而语，但我从疼痛中理解了女烈的那种坚贞和不屈。我知道这一切是按导演意图做的，是剧中刑讯场景的预演，为的是让我对受酷刑有真切的感知和体会。我戴着镣铐足枷疲倦地躺在牢里，一点力气都没有，浑身发肿，蚊虫咬了也没有知觉。十几天后，肿胀淤血的刑伤才逐渐痊愈，但枷锁镣铐的束缚，让我浑身筋骨疼痛，而又无法挣扎，只好意念运气，让气血通畅，来减轻筋骨的酸痛。沉重的镣铐让我什么事也无法做，除了在昏暗的灯光下看看剧本，每天在无聊中打发时间，有时连日子和时间都记不起来，迷迷糊糊一天挨过一天，蚊虫叮咬的浑身大包，奇痒难熬，因戴着手铐脚镣脚枷，又无法抓挠，只能在墙上蹭。这期间不知从哪来的一个头头看了我的档案把我定为头号政治女犯，亲自到监狱提审了我四次，每次都是让打手把我镣铐卸掉衣服剥光，用绳子链锁捆绑后倒吊起来，然后用皮鞭和藤条轮换着抽打，四次都是一样的倒吊拷打，每次都反复问我，与某情报组织的关系，我的上级是谁？组织里还有哪些人？当然我不回答，每次他们都无奈地把遍体鳞伤的我卸下来砸上镣拖回牢房，我昏昏沉沉躺在牢房的地上，双腿麻木浑身肿胀疼痛难忍，有时受刑捆绑我的绳子连续几天都不解开，到下次审问就那么直接再倒吊在梁上拷打，到松绑时，手臂绳痕累累，被绳子勒出的血痕数天都不消退，两臂仍向后折，不能活动，如不是戴上手铐，怎么也拿不过来。三个月下来，吃不好，睡不好，到出狱时体重减了十几斤，皮肤上的伤痕流着黄水，痒痛难熬，夜里，手脚腕部被镣铐磨出的伤痕疼痛的让我难以入眠，手脚的肿胀使镣铐箍得更紧。我爱干净，有点洁癖，平时三四天就要洗一次澡，而在牢里，三个月仅洗过七次澡，还是被狱警吊在刑架上，手脚被铁箍固定，用高压水枪的凉水冲洗的，水的流速很猛，冲在皮肤上生疼，特别是冲在脸上让我透不过气，狱警还毫无顾忌的捏扭我的乳肉，把能自动抽插的铁棍插入阴部，这种侮辱平生第一次遇到，那滋味让我亢奋的身体扭曲，难以抑制的呻吟如同受刑。但苦难终有熬到头的时候，那天导演来接我出狱，身陷牢狱的我就象看到了救星，激动的流出热泪，那种久违的重获自由的欣喜充满了我的心。见我面露喜色狱警很无奈，一脸的阴郁，好像不情愿似的，费了很大劲才把颈镣脚枷打开，但仍让我戴着手铐脚镣。从八十天的脚枷桎梏中解脱出来，赤脚戴镣站在地上的我，都不知怎样走路了。走出小号，终于又能直起身站起来了，在阴暗的走廊里我又见到了那个凶狠拷打我的警察，冷冰冰地板着一付铁面孔，在他冷峻逼人的目光下，我仍像一个囚犯似的感到卑微，不由低垂着头被他带了出去。穿过一道道铁门，铁镣在走廊里响着，来到刑具室，狱警用钢锯给我打开手铐脚镣，手腕、脚腕上的伤痕记述了我在狱中的岁月，当我穿着囚服，赤着双脚，被带进接待室见到接我出狱的导演，我像受尽屈辱后又见到了亲娘，尽管他抱着我，安慰着我，泪水还是不由自主流了出来，狱中受的苦没能使我屈服，但那些难以启齿的人身侮辱，让我悲愤，今后会成为埋在我心底的永久秘密。办过手续，洗过澡，换过衣服，走出高墙电网，感觉阳光是那么灿烂，世界是那么美好，尽管是短暂的八十天，对我来说却是很长，狱中的日日夜夜，给我的是体会也是资本。我对女烈的理解是一种信仰的坚持，也是一种理想的升华。在狱中度过的日夜无论多么难熬，我对失去自由忍受酷刑无怨无悔。在演艺事业中，有追求的人生是美丽的，这一点我毫不怀疑，哪怕付出沉重的代价。我很感谢导演和剧组，想起在黑牢镣铐加身的日子就有一种难以抑制的激情，当激情退去之后，也会有那么一点疲倦。我相信狱中的体会，会使我对女烈有更深入的理解，更深入演好剧中角色，让刑艺更加好看，更加有魅力，因此这个牢也就没有白坐。走出监狱，坐上接我的汽车，我情不自禁转身望了一眼那神秘莫测，阴森的监狱大门，我想也许今后再也不会来这里，但那备受桎梏束缚的牢狱生活却深深铭刻在我心里，那失去自由的体验，从此改变了我今后的生活和命运，使我在人生的道路上更加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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