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遇到她、她、她、她、她、她……

弥勒

我曾遇到她、她、她、她、她、她……

    不是结巴。

    遇到第一个她时，我已经三十三岁了。

    尽管几岁时距离发育还无比遥远，就知道偷偷给杂志上的女模特画脚镣，但一直没想到过能遇上一个她，更没奢望过遇上她、她、她、她、她、她……

    原因很简单，在网络出现之前，你不可能在现实里直接问一个异性是不是喜欢戴镣铐和被捆绑，问不出口。

    前三十年，我一直以为这只能是我一个人的隐私。

    十岁时，我已经积攒了几大箱子小儿书，其中有女子被捆绑拷打上刑画面的，绝大多数都是革命题材，比如《铁道游击队》那一套，芳林嫂戴着脚镣五花大绑被鞭打。偶尔也有其它题材，《金佛像失窃案》，一个赤足的女人被捆绑在椅子上还堵着嘴。再有就是古代题材，窦娥冤、聊斋、拍案惊奇之类，有女子披枷带锁。有这类画面的小儿书都被我小心隐藏起来，绝不会借给同学朋友，既怕黄鹤一去不复返，又怕卧榻之侧他人眠。

    但这些藏品有一个共同点，穿的太多，女人连胳膊都不露。

    有本苏联间谍小儿书让我惊艳，女主角穿一件晚礼服，胳膊肩膀都露着，穿一双生活里绝对看不见的尖头细高跟鞋，那高跟鞋的弧度撩人心魄。其它小儿书里画女性，顶多胸部有点儿凸起，而这个画得不仅高高耸立，前端还有一个尖儿。丰胸纤腰翘臀细腿，她被男人捆住双臂和双脚，夜晚主动要在男人家里留宿，结尾时双手戴着一副手铐被关进监狱牢房。现在岁数大了记忆力差了，怎么都想不起来那本小儿书的名字，只牢牢记得那个戴手铐的女主角名叫杨柯芙斯卡娅。

    这本今天扔大街上都没人看的小儿书，当时对我来说就是顶级黄书。

    那是严打第一年，传说一个女护士为了弄份正式工作，和三个男人上床，犯了流氓罪，就被枪毙了。二十年后我在网上找到了当年的审判录像，那个23岁的女护士被两个法警撅着胳膊，半蹲半跪着听宣判：死刑立即执行。女法官问她还有什么遗言，她磕磕巴巴说了一句：“可吓死我了。”又细声细气说一句：“我知道错了，别枪毙我，判我死缓吧，我一定改。”

    话说完她就被细麻绳勒着脖子中式五花吊绑，提拉着弄上卡车游街示众，枪毙了。

    严打持续了三年，我的青春期来了，不再满足于绘本，这三年里我搜集到一本杂志，上面有张真实女犯照片，那女子穿着灰棉裤黑棉鞋，戴着一副足有十六斤的重镣。但是那灰棉裤太厚了，没人穿都能自己直挺挺站着那种厚，看了没什么感觉。

    后来初恋，再后来和第二个女朋友去公园，租船，去得晚了些，划桨的船都租没了，只剩下电动船，一小时三十元。今天去公园存车都要三十元，那时普通人月收入也就一百元左右。那年我十七岁，打暑期工，一个月六十多元，毫不犹豫租了电动船。电动船有个好处，快且省力，轻易就把船开到了空荡荡的湖心，可以远离任何划桨船的窥视。

    她那年也是十七岁，穿着一条到膝盖处的连衣裙，短肉丝袜配平底鞋。我和她并排坐着，心里想她要是穿长筒肉丝袜和高跟鞋就好了，伸手把她双臂扭到背后，一只手攥住她的双手腕，另一只手掐住她的双脚踝。她扭头看我，咯咯咯笑了，笑得前仰后合，我心里一沉，知道她不是我梦寐以求的那个人，于是我就松开了手。

   当天请她吃了一顿一百多元的饭，隔了几天我就委婉表达了分手的意愿，后来她找过我几次，头几次打扮精致，后几次比较憔悴，最后一次她的嘴角起了一个泡。十七岁那年，我懂得了分手为什么必须撕破脸，否则先走的以为事情结束了，后走的那一方却总抱有幻想。

   然后我断断续续又谈了几个，始终也没遇到那个她，年龄一天天大了，于是我就结了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