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坐牢经历（1）

弥勒

我自幼有女烈情结，钦佩女烈的坚贞不屈，以后虽做了演员，演过各种小角色，却与女烈无缘。那年被刑艺片导演看中，让我在《黑牢红血》一剧中饰演一个女地下工作者。她因叛徒出卖而被捕，在狱中受尽酷刑，最后牺牲。导演的要求极其严谨，受刑场面力求真实，每次刑讯都是被打手剥光衣服赤身裸体，因此导演事先告诉我，拍摄中难免要裸露，而且拷问要吃些苦头才能更真实，希望我做出牺牲不要有顾虑。据说前面选的几位演员都是因此打了退堂鼓。我对导演表示，我做过人体模特，对裸露没有顾虑，为了演好角色绝不怕吃苦。但在实际拍摄中，因对监狱生活和受拷问没有深切体会，为了达到理想效果，表现出拷问的残酷性，刑具和拷打都是真实的，一遍又一遍的捆绑吊打让我十分痛苦，尽管付出了巨大牺牲，受尽了罪，但几次试演仍达不到导演要求，又赶上资金不到位，拍摄只好暂停。借此机会，导演和剧组领导让我到真实监狱体验三个月女囚生活，以便对角色有更深入的认知。那年夏天，一个炎热的晚上，我的临时宿舍门前突然来了一辆警车，一个警官和两个警察破门而入，把我从床上拖起来只穿着内衣就被摁在床上戴上背铐，验明正身后连鞋都没有穿让我赤着脚不由分说拖上囚车押解到某监狱，后来我才知道，为了达到真实效果，监狱和那些警官警察也不知我的真实身份，监狱管理局只要求看守所把我当重要犯人。其实数年前我拍片曾经来过监狱，自认为对监狱有所了解，但这次入狱却感觉不一样，警方对我的审讯和囚禁十分严酷，狱警那种敌视和冷峻的表情，让我感觉自己就是真的囚犯。狱警让我穿上一件印有号码的背心，下面只穿了一件小内裤，我被逮捕时就没有穿鞋，只好赤着脚，成为狱中少数打赤脚的女犯。狱警把我带进刑具室，我看到这里有各式镣铐枷锁，心里有点恐惧，但也十分新奇。一个警官拿着册子问我：“新来的女犯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我回答说：“你们不是都知道吗？”他没好气地说：“让你回答就回答，少废话！”我答“ 刘曼云，24岁。”他吩咐狱警给我砸上了一副十几斤重的死脚镣，铐上用粗钢筋制作的那种手铐，我赤脚戴镣铐在狱警押送下通过监狱走廊，脚镣的铁链与水泥地的摩擦发出沉闷的哗啦声，感觉脚镣很重行动很艰难。之后我被单独关在一间阴暗囚室里。狱中囚犯不知我的身份，见我赤着双脚，还戴着沉重的脚镣手铐，以为我是一个犯有重罪的女犯，放风时总找机会与我搭讪，询问案情。狱警也把我当成重刑犯严加管束，经常对我厉声呵斥甚至打骂，让我极度不适应。初入狱时，戴着镣铐，我生活不能自理，要其它女犯帮忙，以后逐渐学会了戴着脚镣手铐也能用特殊方式洗脸刷牙，吃饭、解手。脚镣很重，据给我釘鐐的狱警说有十八斤，铆钉是用铁锤砸上再用焊枪焊死的，铁箍和铁链都很粗重。我虽不是第一次戴脚镣，那沉重的感觉和铁链铿锵的声音仍让我感到刺激。监狱的牢房阴暗潮湿，终年见不到阳光。每天听到的是镣铐的哗啦声和狱警的呵斥声。赤脚拖着十八斤铁镣在牢里的水泥地上或放风的院子里走动发出轰隆隆的响声，没有几天就把脚腕磨破了。为了体现重犯待遇，几天以后，监狱又把我转到仅能容下一个人的小号牢房，在我国监狱，据说都设有小号，做为一种惩戒，专关重犯或不悔改的犯人，如文革中张志新、孙维世、郭维彬、王容芬、林昭、舒赛、黎莲等女政治犯都被关过小号。有的小号设在地下，终年见不到阳光，囚禁我的是一间面积只有2米长、1米宽、1米高，没有窗户，只能坐不能站的水泥闷罐。处在狭窄的牢房空间，一伸手就会碰到墙壁，一躬腰就触到牢顶，没有一点活动余地。墙角地上有一个一尺见方的木盖，掀开就是解手之处。地上有一狭窄床板，几乎占满空间，是我睡觉的地方。牢顶的凹处有个被铁栅铁网隔住的灯泡，发出幽暗的光。牢门有两重，厚重的铁门内侧还有一个可以推拉的铁栅牢门。牢顶一角有一个通到上面的通气管道。关入小号的犯人，都要戴上全套械具，有的还常年戴背铐、肘铐、脚枷、脚镣。监狱除了刑讯逼供，还在枷锁镣铐上多设花样，用来折磨惩罚犯人，其实就是变相的刑罚。关入小号不久，为了防止我这个弱女子“蹿房越脊，飞檐走壁”的越狱，狱警给我戴死镣的双脚又枷上一副二十多斤厚木头制作的脚枷，枷孔刚好箍住脚腕，没有丝毫余地，被脚枷锁住的双脚间距约30厘米，睡觉无法翻身。我的脖颈被铁箍、铁链锁在牢壁的铁环上，锁住脖颈的铁箍刚好与脖颈同样粗细没有丝毫余地，箍得我时常喘不上气。我想，对于我一个弱女子，在这么严密看守下，怎么有可能越狱？何须戴这许多枷锁镣铐？后来我终于明白，这是为了折磨我，也是一种肉体虐待，表明我是一个重刑犯。在大牢房时，听难友说，狱中有一个年轻女犯因抗议虐待而绝食，最后被用十几道有铁质扣锁和皮锁的束缚刑具赤条条把四肢、身体、脖颈捆锁在火字囚床架子上鼻饲达十八天之久，犯人被绑在上面如同死人一样，没有丝毫活动余地，囚床靠臀部位置有一开口，大小便都在上面，那个年轻女犯最后开锁放开时，身体都衰弱的不能走路了。因此我想还是逆来顺受，不想为此付出不必要的代价。小号牢里没有任何被褥，我每天只能靠墙坐在光秃秃的木床板上。牢顶只有一个通气孔道，狭窄的空间让我憋闷压抑的发疯，这简直就是一副钢筋水泥的活棺材，与古代的站笼异曲同工，那种肉体和精神的折磨只感觉比死人好一点，想想文革中张志新，关在只能坐不能站不能躺仅有两平方米的小号水泥箱子式的牢房中还戴着背铐、肘铐、脚镣长达一年半之久，失去了生活自理能力，甚至还多次被不法狱警拷打奸淫, 直至被折磨的精神不正常。对那种滋味，现如今我有了深切体会。牢饭每天只有两餐：上午是一个窝头、一碗没有荤腥的素菜；下午是一个窝头、一碗菜汤，从牢门下的一个带有小铁门的孔洞塞进来，既不让你吃饱又饿不死你。因为无事可干，就背台词，幻想如何应付敌人的各种拷问。不到一个月剧本场景就烂熟于心，台词也能倒背如流。一个月过去了，我很奇怪，这么长时间，剧组的人却没有一个人来探监，似乎把我忘却了。心里升起一丝忐忑和凄楚，恨不得砸开镣铐飞出牢笼回到自由的天地。此时此刻我已然成了一个真实的女囚，再也不像初入狱时的那种新鲜和刺激了，每天昏昏沉沉躺在仅2平米小号的地铺上，幻想自己将要受到各种酷刑。我是学舞蹈出身，每天要练功运动，可是我的双脚被枷锁上后，双脚箍得很紧，没有一点活动余地，时间久了，木制脚枷箍住的双脚平放时脚腕被铁镣坠得很疼，双脚也因血液流通不畅而浮肿，被脚枷固定的双脚别说活动了，连走路也不可能，我很担心这样固定三个月会不会成为瘫子。睡觉时因戴着沉重脚枷根本不能翻身，只能仰卧，加之天气炎热，蚊虫叮咬，枷锁镣铐束缚，常常夜不能寐。不到半个月我对如此重犯待遇就有了切身体会。如果此时再被提审严刑拷问，那真是水火煎熬了。这里的警察对待犯人非常粗暴，经常厉声呵斥犯人，打人也像有瘾似的，非常凶狠，从不留情面，看得出来，他们平时也是这样对待犯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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