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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会(一个漂亮女戏子的受虐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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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4-28 16:40:0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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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会(一个漂亮女戏子的受虐记)

那时湘西不少县的县政府,还是前清衙门的老规矩。县长审案子,差役拄着四五十年前用的毛竹大板站堂喊堂威。我被押到大堂上,酒帘位喝令“跪下!”由县长问过姓名,籍贯,年龄、职业,就披头盖脸一顿痛骂。这个可恶的猪头县长,K一口四川官话,对我这个柔弱无告的女戏子,像机关枪一样好一顿突突:“蒋委员长现在提倡新生活运动嘛!国民哪个敢不遵行?忠孝仁爱,礼义廉耻嘛。你个什么东西,破坏新生活运动!大街之上,公然袒胸屏蔽背,可恶之极嘛!有伤风化,给我们凤凰县抹黑!无耻已极,无耻已板嘛!不重办不足以平民愤。不足以平民愤嘛!”他正骂得高兴,涌进来一帮穿童子军制服的女中学生。来递送要求严惩屏蔽伶,以正风化的请愿书。一个为首的少女,走到我面前,我低着头,头发披在眼前,只看到她的两只穿着崭新的黑力士鞋的脚。她撩起我的头发,左右开弓扇了我两个大嘴巴,扇得我眼前一片金星,两耳嗡嗡直响,还骂我“臭*子!等着收拾你这*货吧!”我哪里敢吱声,连头都不敢抬,只有豁出来听侯发落。

猪头县长上有蒋委员长的煌煌明令,下有凤凰民众的公意,对我这个明面上的“屏蔽伶”当然可以肆意作践。先当堂把我身上披的大红罪衣剥掉,说是“你自已看看是什么一副丑态!十九岁的女娃子光个膀子,你还知不知羞耻?你们大家说说,做这种下流的勾当的不要脸的戏子,该不该重重判刑啊?”衙门前看热闹的人哄然高叫“重办她!重重处罚她!”于是我酒帘为了“我演”的决定,受了重重的刑罚。

猪头县长判我的第一种刑罚是:“把这不要脸的戏子拉到堂下,掌嘴二十!”

我被从略嫌昏暗的大堂上,捉着长头发拉到台阶下的院子当中,是为了让衙前挤满的看客更清楚看到我受刑的细节。从欢呼和鼓噪声中可以看出,这个县长大人的做法是很得民心的。掌嘴就是用前清衙门里留下来的鞋底形的牛皮掌子,抽打犯人的双颊。我被拖到院子当中铺的青石板过道上,朝大堂上县长的坐位跪好。过来一位提着皮掌和人高马大的衙役,一脚踏在我两个小腿肚上,膝盖顶着我的光脊梁,左手抓着我一大把头发的发根,使我的头仰起来,别过脸,右颊向上,左颊贴到大腿上,右手的皮掌呼一声就拍到我的右边脸蛋上。这是一种火辣辣的痛,伴着震耳欲聋的叭叭声,一连五下,我嘴里就有了咸味,是腮帮子里面被牙硌出血了。打过五下,我的脸又被别到另一边,右颊贴到他的大腿上,左颊翻过来捱打。这样翻复几回,才打满了二十下。打到后来,我的脸蛋就麻木了,只觉得脸呼呼肿起来,嘴唇也又厚又沈,好像不是自已的了。这样受过刑的脸蛋,很快会变成大片的生猪肝颜色,我俊俏的容貌一下酒帘武丑了。

受这种刑罚时,连喊都来不及喊,人很快酒帘位打蒙了,昏头昏脑的。打完了只是喘,嘴里全是血,话都说不出来。掌刑的衙役讨足了我的便宜,可我是一点都顾不上这个了。

猪头县长判我的第二种刑罚是:“按破坏新生活运动重惩,再把这个屏蔽伶一拶二十敲!”

“拶”就是用中国传统的刑具拶子夹手指的根部,俗话说“十指连心”,是一种很痛苦的酷刑。通常是用来对女性犯人逼供的,不过也用作比较严厉的惩罚手段。我学戏的戏社里,

在梨园祖师爷唐明皇的神像前,就供着一副前清传下来的拶子,是用来惩罚犯了大过的艺徒的。我初次登台演《提牢拷打》里的梅香时,一紧张忘了一段词,酒帘位拶过一拶子。不过戏班里捱拶,只是要你痛了长记性,总是留分寸的。这回在衙门里捱拶可不一样,真是痛得死去活来啊!上刑还是在院子当中,跪在青石板上。行刑的衙役一共三个。把拶子拿来先朝石板上一摔,吓唬受刑的犯人。然后命令受刑犯人双手合掌,向上高举过头顶,不让你自已看到受刑的双手,再把刑具套上你的指缝之间。这是用绳串起来的五根硬木细棍,用刑时夹在大拇指以外四对手指的指根部位,拉动绳套收拢木棍,挤哑帘胃人的手指,造成剧痛。而犯人看不到受刑的双手,会加强用刑的效果,更快失支抗拒的意志。行刑时两个人在犯人左右两旁收绳,一人在犯人身后扯着犯人头发,防止过度挣扎。这跟戏班里用拶子时是双手平端在胸前,只用两个人行刑,没有人扯住头发不一样。还有一个不一样是“敲”,戏班里用拶子时是单纯的夹。所谓“敲”,是把拶子收紧后,把绳套绕在拶子上绑牢,用一个木榔头,敲打拶棍的两头,使拶棍在指根间来回移动,摩擦被夹紧的指根表皮。加重受刑者的痛苦。所以“敲”也叫“撺梭”。敲得多了会使指根脱皮溃烂,痛苦非凡。我那次幸亏只判了“二十敲”,但也有六个手指磨破了油皮,落下的疤半年才全消。

受刑的当时,一收拶不久,我又吓又痛,就把大红罪裤的裤屏蔽屏蔽得精湿,右边的裤管也一直湿到腿弯。到榔头一下下敲的时候,我痛到身子一时上窜,一时下坐,叫得真是比“杀猪还难听”。不过围观的民众却兴奋极了,喝彩声比戏园子里还响。全当我是在演出供他们取乐,哪有一丝同情心呢?

吃了这么大的苦,猪头县长还不放过我,又判我第三种刑罚:“把这个大伤我县风化的臭*子拉到衙门外的照壁下,脱了裤子,给我重打二十大板!”

要把我拉到门外捱这顿极其屈辱的打屏蔽,当然还是为了让更多的看客来欣尝这场精彩粉戏。县长大人也离开了座位,踱出衙门来亲自监刑,就是“与民同乐”了。我再次来到光着上身游行过的东大街上,趴在石板路上。但这次连大红罪裤也褪到腿弯弯,背部、腰部、屏蔽部、大腿都连成一气的一丝不挂。我一个十九岁的黄花闺女,真是无地自容了。可到这地步再求饶也无济于事,只有拼着娇嫩的皮肉来挺受毛竹大板的苦打了。行刑的衙役都兴奋得呼呼直喘。一个按着我被铐在一起伸在头前的双手,一个按着我穿着白力士鞋并紧在一起的双脚,还有两个人抓着一条板子的两头,压在我的腰眼上,限制我屏蔽的扭摆。两个掌板子的衙役,单腿跪在我两边,举着也是前清传下来的毛竹大板,开始左右交替打我的屏蔽。这就叫打“鸳鸯大板”。

我在科班里也没少脱光裤子被打屏蔽。应该说屏蔽是练出来了。可是戏班里用的都是小竹板,这里是三尺长两寸宽的大板子,分量比班子里的重一倍还多呢。又是众目睽睽之下打光屏蔽,真是臊得脖子根全通红通红了!痛倒在其次了。但一板一板打下去,越来越痛,痛又变成第一位的了。我又不顾一切惨叫起来,看客又高声喝采。成了凤凰城里这民众大欢乐的城隍生日的最屏蔽。从十板开始,看客们齐声报数,这声音至于还在我脑海中回响着。

总之,这二十板打下来,我的两个屏蔽蛋蛋连着小半段大腿,也浩帘我的脸蛋一样,成片变成生猪肝色。难看极了。

但是,猪头县长还宣布了对我的第四种刑罚:“加判屏蔽伶筱云舫在城隍庙前戏台上,荷枷示众一个月,以儆效尤!“

对于已经游了大半天街,又受尽苦刑的我,只能等第二天再开始执行枷号一月的刑罚了。

我被二十大板打得走不动路,全仗两个衙役架着,才回到衙门里,关进了县大牢。牢房又黑又潮,一股剌鼻的茅厕的臭味,一张铺着烂席的板铺,我想到为了出一次会,竟要被关在这里一个月,白天还要天天到戏台上扛了枷罚跪,止不住委曲的泪水就哗哗流下来。打过的屏蔽根本不能沾铺板,我只好艰难地爬上铺去,跪坐在烂席上,身子斜倚在石墙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醒来时,房里已经点上了油灯,我身子趴伏在铺上,手锗已经打开了。

还是赤着脯,打坏的屏蔽晾着,裤子又褪在腿弯弯处了。

我是为了戏班的利益答应出会,才惹上这场官司,受这些冤枉刑法的。戏班里的人都很讲义气,大家马上凑了钱,托班主打通了县大牢典狱官司的关节,当天半夜就给我送医送药送牢饭来了。他们请了一位当地的老中医,给我把了脉,灌了一剂防止受刑后毒火攻心的童便,又煎了一大罐化瘀止痛的汤药,给我浸泡受拶后肿得像胡罗卜一样的八根手指。班里两个我最要好的女伴,一个青衣、一个刀马旦,用鸡蛋清和了最好的棒疮药,给我在肿得发木的脸蛋的屏蔽上轻轻涂敷。反正我受刑后没有落下一点残疾,全亏他们及时的调治。我至今感激这些人。可是他们送的牢饭,我虽然从清早吃两个包子,再没任何食物下肚,可只喝了两口米汤,就什么都咽不下了。不久就又昏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天亮,我觉得人有了一点力气,又强打起精神来迎接新的苦难了。在牢房里就戴上了二十斤重的标准木枷。上面贴了“示众屏蔽伶筱云舫一名”的封条,被押去戏台上示众。上身还是光屏蔽的。裤子因为屏蔽上敷过了药,可以提上了。脚上准我穿了已经在受刑时蹭得很脏的白力士鞋,要我自已走到城隍庙前出丑。不少看热闹的人一早就等在县政府门口,我一出门就喝起彩来。看我一瘸一拐走路,好像也有无穷乐趣。不知道我心里有多苦,一滴一滴淌着血哪!好不容易捱到城隍庙,心情和头一天出会前大不相同了。恨不能有一个地缝钻进去,再也见不到这些充满了邪念的目光和屏蔽猥的笑容。要上戏台时,我怎么也抬不起腿,是衙役把我强拥上去的。弄得我屏蔽痛得实在难熬。跪到台前,我酒帘握了眼,心里只想着,让我死了吧!死了就再不受这些零碎罪了。

不管台下看客有什么笑骂,有什么议论。我始终闭着眼,一副木然的表情。就是刑伤阵阵作痛,也不皱一下眉头。我听见台下有人议论我昨天打屏蔽的事,有人对没赶上看热闹十分遗憾,有人则夸耀自已占了最好的位置,“看得可清楚啦!这妞裤子一脱,雪白的屏蔽和大腿,叫大红裤子一衬,真是明艳绝伦,不可方物!不可方物!美哉美哉!”还有人婉惜道:“好一张羊脂白玉般的屏蔽,哪里经打。现在要是再脱开裤子,只怕是烂桃子一样,大煞风景了。”

这一天,我只跪了二个多钟头,就支撑不住,被送回牢房了。第二天示众时间更短,只坚持了不到两小时。这样,那个老中医和女伴们给我疗伤的时间就更充裕了。那天夜里听看牢的议论说,县里缙绅中从前有功名的耆老组成的卫道会,又给县长进了一份请愿书,说对我这样的屏蔽伶处治还太轻,应该每天荷枷示众结束之时,再当众屏蔽笞五板。“令彼终身难忘”云云。看牢的评论说::“”这帮糟老头子,大概没有赶上看到打这女娃屏蔽的精财帘蚊戏,想要再补上一课。”我可很怕真从第二天开始,又加判我每天打五板的刑罚,一夜都没睡好。

第三天,我在戏台上足足跪了近四个小时,最后眼前一黑,一头栽到在台上,昏迷不桓了。是被用门板抬回牢里的。因为戏班里大家又凑了不少钱,通过班主贿赂了县长。县长下令“皇恩大赦“,驱逐我们班子出境了。先是包了一辆平板车专门载我,可车一颠,我伤处就痛得受不了。路上重新雇了人用门板抬我,才趴在门板上离开了使我终身难忘的凤凰县。

出了这事之后不久,班主因为本钱全赔进去了,只好遣散了班子,自己回绵阳老家去发。我养好伤后,在湘西已经无法再上台,只好到陕南商州一带搭上一个班子,照旧唱粉戏。改了一个艺名叫“洪云芳“。不过接受这次教训,打死我也不再演光膀的戏,至少一定穿一件小肚兜上台。否则宁肯不演。在凤凰县出会和受刑坐牢这段经历,对我来说就像解放后演员们”体验生活“一样,真切体验了旧社会女犯人的苦难遭遇。所以我后来唱“玉堂春”三堂会审一折时,每唱一句“上堂先打四十板”或“无情的拶子我难受刑”,都能真催一大批看客泪下如雨,这种功夫,不是单从演戏上练出来的,是真捱过屏蔽板子,受拶吃敲才体会出来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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