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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4-28 16:40:0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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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门外还站着另一个转监的犯人,武装岗楼下停着一辆写有“荥监”字样的越野警车。见姬队长带着我们走近,司机下了车,是个肩膀上挂着“一杠两星”二级警司警衔(八九式警服)的小伙子。
  这小伙子不知哪里不痛快,满脸戾气,他动作彪悍地打开后厢门,阴沉着脸喝令我和另一个转监的犯人把被窝卷先塞进去,接着掏出手铐,将我们两个铐成一对肉粽子。这还不算,他又从车备厢里拽出一条镀镍的活动脚镣(是用挂锁的,而不是看守所那种砸铆钉的死囚脚镣),让我们各伸出一只脚,欲将我们锁成一对连体婴儿。(黎家大院:http://ljdy.tv)
  我已经很长时间没享用过任何刑具了,见状只能暗叹一口气,心说“真是做人莫犯法,犯法你就是鸡和鸭”,老老实实伸出脚配合干部上刑具。
  一旁的姬队长看不下去了,他掏出红塔山香烟,抽出一支递向司机,脸上赔着笑说:“司长(金城本地土话,将司机尊称为“司长”),用不着麻烦,这两个都是积极改造的老犯人,飞不了”。
   那司机不接香烟,也不看姬队长:“老犯人?那更要上镣,否则跑了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说着他一抬头,看见了我手上的可乐瓶子,问:“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我忙说:“报告干部,是茶水,路上喝的”。
    “扔掉!”
    “报告干部,这五六个钟头的路程……”
    “一天的路程也不准喝!喝了就要撒尿,一撒尿就搞鬼名堂,想脱逃是吧?再说了,我晓得你这是茶还是汽油?自焚烧车如何得了?”
    “报告干部,是茶,要不您闻一下,而且姬队长也同意了的。”
   “鸡队长?鸭队长也不行!扔掉!”
   说着劈手夺过可乐瓶子,摔在了墙根底下。
  姬队长的脸顿时气成了关公,正欲发作,苗政委等人簇拥着一个戴金丝眼镜、肩膀上挂着“三杠三星”一级警督警衔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
  苗政委用眼神制止了姬队长的山雨欲来,不露声色弯腰捡起可乐瓶子,抹一抹上面的灰土,递到我手里:“小洪啊,我又要批评你,亏你还是咱金城监狱的秀才犯人,话都不晓得好好说?人又不是畜生不是骆驼,五六个钟头当然要喝水,你好好跟干部说,干部自然会同意!”
  苗政委故意把“人又不是畜生不是骆驼”加重了语气,说罢,望都不望尴尬得有点张口结舌的司机,却一把握住了“三杠三星”的手,热情地说道:“许副监狱长,一路走好。这次你来得太仓促,招待不周,下次一定补上!”  许监把视线从我脸上迅速收回,笑着连声说:“哪里哪里,苗政委太客气了!也欢迎你们到荥颖来玩,再见!”  警车驶出大门后,许监扭过头来扫了我们一眼,面无表情地问我身边那人:“刘得华,你在这里是什么工种?”  “报告干部,我在十二中队搞基建。”  “洪今宝,你呢?”  我莫名其妙地一阵头皮发紧,声音哆嗦起来:“报告干部,我……我在支积办管考核。”  许监呵呵笑了:“别紧张,洪今宝,你在这里做什么工作,到了荥颖我还让你做什么工作。对了,荥颖不叫支积办,叫考核组。还有,荥颖可没有金城这么大的洪水,哈哈!”  许监的笑声不仅驱散了我心头的乌云,更让我窃喜:只要还让我管积分考核,那我就仍是高高在上的大油!不过美中不足的是,荥颖监狱离家太远,爸爸来一趟不容易。  许监又叮嘱了几句一路上要服从命令、老老实实之类的话。说完不再搭理我们,回身拧开了车上的录音机。录音机里传来了优雅的小提琴协奏曲,美妙的旋律中,我开始打量身边的刘得华,这是个脸色黝黑的小个子中年男子,他认识我,一口一个“洪哥”,我却不认识他,不过这毫不奇怪——金城监狱有三千犯人,管积分考核的却只有我和李亚鹏两个,当然是士兵认得将军,将军不见得认得士兵。
  老犯人都有一项技能,类似武侠小说里的“腹语”,能够在相对嘈杂的环境里用低于20分贝的声音耳语——号子里尤其是在看守所时严禁喧哗,犯人们躺在床上开“卧谈会”时练就的。
   前面的许监在和司机聊天,我和刘得华也没闲着,用“腹语”悄悄谝开了。
  刘得华原来在金城监狱十二中队(基建中队)服刑,干些修房、铺路、垒墙的活。他很奇怪为什么会突然转监,苦思冥想后觉得只有两种极端的可能——要么自己在这里得罪了哪位大人物,大人物要把他发配到荥颖那个传说中的“苦窑”;要么就是自己家里打通了荥颖的关系,过去能够享福当大油。
  不过总的来说,刘得华对此次转监很不满,他在金城服刑已三年多,在十二中队也混成了小组长。今年他把上上下下都打点好了,该做的人情也都做到了,中队长已经答应了他,年底一定给他评个积极分子,这下一转监,都他妈白忙活了!
  他说自己还有三年多余刑,年纪也不小了,经的事也多,到哪改造实际上都一样,就算下井也不怕,只是在金城已经打好基础了,这一走,唉,又得从头再来!
  车行至大谷县时已是傍晚,在省道旁的一家饭馆前,许监示意停车,说“好久没吃这里的‘羊蝎子’(羊排火锅)了,吃了饭再回去”,又让司机把车慢慢倒到靠窗很近的地方,这才下了车。
  司机转到后面,打开后厢门,再次拽出了那条活动脚镣,一边把我的脚和门把手锁在一起,一边恶心我:“秀才,这可不是欺负你啊,我和许监得进去吃点喝点,委屈委屈不介意吧?”
  两人进了饭馆,选了一个靠窗、隔警车直线距离不超过三米的位子坐下,要了一盆“羊蝎子”外带几个小炒几瓶啤酒,推杯换盏起来。
  大约四十分钟后,两人回到了车上,司机先递给刘得华一袋大谷饼和一瓶可乐,“妈的,便宜你们了,尝尝吧,‘屏遥的牛肉大谷的饼,青徐的葡萄甜津津’,这饼味道真不赖”,又扔给我一袋大谷饼,“秀才,可乐你就不用了,你不是还有一瓶绝世名茶嘛”。
  刘得华想巴结我,悄悄把可乐递到我手上,我微微一笑婉拒了,心说这司机报复心也太重了,犯得着吗?话说回来,可乐算个屁啊?这种搀杂着二氧化碳、防腐剂和咖啡因的碳酸饮料,我在金城监狱时,只要愿意,拿它来洗澡也管够啊。
   警车继续西行,趁着在某加油站加油,许监带我们下去解手、放风。
  正欲上车时,忽然轰鸣声大作,从远处风驰电掣驰来一辆摩托,停下加油。车上三人皆为十五六岁的孩子,骑手右腿绑着一把匕首,后面二人每人拎着一把砍刀,三人都光着膀子,满脸的桀骜不驯和戾气。看到我和刘得华身上的囚服、腕上的铐子时,三人怔了一下,相互对视几眼,脸上的戾气被惊讶所替代。
   摩托车加好油后,骑手炫耀似地猛轰几下油门,车后轮原地高速空转数圈,在水泥地上擦出一股青烟,箭一般蹿了出去。
  我和刘得华相视而笑:这绝对是去打架去了,呵呵,江山代有能人出,劳改队从来就不缺劳力啊!  许监叹着气让我们上车:“看看,现在这社会都成什么样子了!?这么小的孩子啊!唉!”
大概晚上八点的时候,荥颖监狱到了。
    一进入监队的院子,是个五米长的过道,过道的右边是干部值班室。带我俩进来的干部让我们在门口等着,他进办公室办交接。
    过道前面是一堵很大的照壁墙,这时墙后陆续探出了几个好奇的光头——他们也听说来新人了,而没戴帽子只能说明他们也属于集训期间的新犯人。
    照壁后面传来一声怒斥:“抖滚晦取!砍尼妈必了砍(都滚回去,看你妈B了看)”!竟然是四川口音!外地籍犯人竟然能在入监队混得这么好?莫非这里是个文明民主的大监狱?
    干部交接完了,这时从照壁后拐出一个后生,瘦高个,长条脸,成熟英俊,头上的囚帽一尘不染,衬衣也是雪白的。一般人都穿半袖,他却穿长袖,我想他大概觉得半袖没长袖有风度。裤子看上去质量也不错,而且裤缝笔直,嗯,这绝对是个大拿。
    他向我俩一挥手:“国赖(过来)!”煤都口音,我心里顿时一阵不舒服。
    我和刘得华抱着铺盖卷拐进照壁,好家伙!不到一百平米的长条形小院子里,足有几十个光头的新犯人或站或坐,穿的衬衣都是出号子时看守所发的,用白中带黄的粗布所制。他们好奇地看着我俩身上的金城监狱的囚服——也许他们这是第一次看见转监的犯人。
    我俩进了积委会(监狱系统对犯人的管理是统一的,各中队都设有积委会),煤都后生吆喝一声,过来一个人给我俩做简单的登记。而刚才那个骂人的四川仔则叫我们把包裹解开,检查有无违禁品。
  我暗想明知道是转监过来的,能有个逑的违禁品?不过很快,我俩的牙刷被四川仔拽出来扔了。操!这荥颖真他妈怪了,牙刷也定为违禁品,谁要自杀不会撞墙?想杀别人可以掐脖子嘛。
   四川仔骂骂咧咧翻了一通,我的书又散落开来,再次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包括那个煤都后生的。
    必要的程序结束后,煤都后生带着我俩进了新犯人们住的号子。
   我和刘得华的铺没挨着,也没必要,我俩又不是出生入死的江湖兄弟,不过是偶然的机会坐同一辆警车而已。
    我把书压在枕头下,牛肉干、火腿肠、方便面等全塞在褥子下,其实藏也是白藏,我当然很清楚,在入监队这些东西除非我一口气吃完,否则丢得会很快。
   整理好内务后,离睡觉还有个把小时,我和刘得华都默默地坐在各自的铺上。
    天气很热,屋子里也很热很乱,充斥着汗臭脚臭体臭,新犯人大约有三十多个,有坐的有躺的,有走动的,有说笑的,还有打闹的。
  我观察了一圈,没发现哪几个铺特别干净整齐,也没发现哪个人沉默寡言,别人轻易不敢与其搭话。小后生们笑着骂着追逐着,似乎哪张铺上都有人在玩闹,似乎每个人都兴冲冲地参与各类休闲娱乐。不过我很喜欢这种乱哄哄,因为这种乱哄哄说明了一种无序,一种没有突出的强权的生活模式,换言之,这批新犯人里没有比较强悍的大油。
  只是,眼前这些小后生乱糟糟的样子,哪象是准备劳改的人?不过,他们这样开心这样无忧无虑也很合理,就象金城、炀县籍犯人在进圃山的入监队不为前途烦恼一个道理,他们大都是本地人,占天时地利,分到地面中队的几率大,就算分到井下中队,偌大个荥颖矿,五千犯人,干部职工也有好几千,怎么也可以通过家里人找点关系吃点照顾嘛。
  虽然入监队的两个大拿一个是煤都的,一个是四川的,从这一点上可以看出外地犯人在此似乎不是很受歧视,但我敢肯定的是,和外地犯人比较,本地犯人一定不会吃亏,再怎么说强龙也难压地头蛇。
    慢慢我才知道,荥颖煤矿做为省内最大的劳改监狱,接纳了来自省内各地区及祖国各地的劳力,本地人虽占了天时地利,普遍混得还可以,但能混成大拿的少之又少,大多数只是能吃点喝点不受罪而已。
  古人教导我们天时地利不如人和,在荥颖五千犯人中叱咤风云的各中队、科室的大拿,竟然以省会籍犯人居多,首先,从东大岭源源不断送来的新鲜血液保证了省会籍犯人的总人数;其次,宰相家奴七品官,省会籍犯人自恃从省城混出来的,有点像参加过共产国际几次小会回到中国,便不把毛朱放在眼里的王明;第三点最重要,从辩证唯物主义和政治经济学的角度来看,省会经济水平高,省会籍家属送礼送个万儿八千不太当回事。因此,团结就是力量、以老带新和传帮带相结合、经济决定上层建筑,有了这三点,省会籍犯人在荥颖的地位固若金汤。
    至于省内其他地方,金城籍犯人在这里总是沦为最不幸的人,从入监队就开始受欺负,下队后也一样,并且基本都分在井下中队,干的活全是最苦最累的,想混为地面上的大拿很难,就算在井下一线的工作面想学点打眼放炮的技术都难——会被别人鄙夷地一脚踹开:滚后面把帮去!(把帮就是往矿斗上装矿碴,很苦的活,这些以后再说)。
  我很想不通为什么金城籍的犯人到了这里就吃不开,甚至连一点匪气也找不到了?为什么所受的欺负不仅是常规意义上的打骂,而是发自内心的蔑视?甚至连一些外省籍犯人都敢欺负金城籍的?
  后来我想明白了,一是不团结,是一群只能在自己一亩三分地里撒野的东西;二是与地域导致的性格有关,就是扶不起来的面条糖稀,蜀中阿斗。我也是金城籍的,看明白这两点后,卧薪尝胆奋发图强,终于混成了大拿,可我对老乡和半老乡们,已经谈不上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了——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何必强求?我只能在能力范围内帮他们解决些生活中的一点困难罢了,至于改造的路,还得靠自己走。  说完金城籍犯人,就不能不提到煤都籍犯人,因为他们在这里的五千犯人中绝对也是“少数民族”。尽管我出事时,对方是七个煤都人,提到煤都我心里总感到不舒服,但说到劳改队里的煤都犯人,我还是得客观地评价他们。
  煤都,塞外名城、古城,虽略属蛮荒之地,但由于地下有煤,在经济上早已实现了“让一小撮人先富起来”,再加上自赵灵王胡服骑射开始,就传入煤都的匈奴族彪悍尚武的野蛮民风,因此煤都混混们不仅有经济基础,而且崇尚武力,更崇尚用武力闯出来的英雄。据说煤都某混混浴血奋战后登上老大的位置,不料紧接着遭人暗算,被砍去双手双脚,出入靠别人推着轮椅,但就是这样,每天仍旧前呼后拥追随者甚众。
    素质教育看娃娃,号子能力看社会。有这样“德才兼备”的强悍前辈,输送到监狱的煤都籍犯人自然孬种极少,而在荥颖监狱,不夸张地说,七八个省会犯人才敢跟一个荥颖本地犯人打架,而一个煤都犯人就敢跟七八个本地犯人打架——输赢在其次,重要的是有气势,有胆魄。因此,荥颖几个要害中队的要害职位上都有煤都犯人,他们不仅团结,而且“落单”时也毫无畏惧。当然也有在中队当个板油的,可即便吃苦受累出大力,他们也活得比较有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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